講述你不知道的西安故事
回憶是一種甜蜜，也是有了一定生活積累后的重新審視。年過半百赫然回首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漫長的生活歷程中自己也有頑劣的一面，雖然青少年時期小院中的老人們把我看成好孩子，但淘氣起來也是當(dāng)仁不讓，淘氣留下的印記是我成長的痛，伴隨著我一起長大。
我的出生在三年自然災(zāi)害之后，國家情況雖然有了好轉(zhuǎn)，但物質(zhì)匱乏是硬傷，誰也無法在當(dāng)時的條件下到騰出來更多的東西。我的到來似乎有點生不逢時，但卻讓父母如食甘飴，畢竟是家中長子。父母高興過后，現(xiàn)實問題隨之而來。我一出生母親沒奶水，父親四處去尋牛奶，一直到兩歲，牛奶時斷時續(xù)，不足時喂一種叫煉乳的東西，即便如此我依然生的纖瘦羸弱，外人玩笑說是母親不給我吃飽。
就這樣一個頑強的生命在貧瘠中成長，一歲時牙牙學(xué)語滿屋的爬，姐姐們放學(xué)回家放下書包就抱起我，一個小院七八個姐姐一起商量著是親我是臉、額頭，還是腳丫？最后各踐行。我的大眼睛是那張園園的臉上最生動的部分，她們因此記住我，我大姐如今說起來還是滔滔不絕。
兩歲時候剛會走路，跌跌撞撞的就惹了禍，牢記終生。那天，父親上班姐姐們上學(xué)，家里只剩媽媽和我，媽媽忙家務(wù)在屋外做活，我在屋里的席子上玩耍，玩膩了起身去找媽媽，卻看見小桌上的彩色物體，上手一抓物體傾斜側(cè)翻，一股滾燙的開水劈頭蓋腦澆了下來，“哇……” 的一聲，瞬間地球爆炸一般我大哭起來，母親飛一般沖進屋里，我從頭到脖子已是血肉模糊…… 母親抱著我大哭起來，鄰居們急忙把我送到四院，經(jīng)過大約半月的治療，左邊臉頰倒脖頸留下永久印記。
后來，母親常常盯著我受傷的地方生怕留疤影響面容，長大找不上媳婦。蒼天有眼，歷經(jīng)磨難疤痕逐漸消弭，非枕邊人而不得見。
那次受傷對父親心里造成一定影響，直到我有記憶，都能感覺到他的杯弓蛇影，生怕再出閃失，尤其帶我過馬路，他有力的大手總緊緊攥著我的手臂，連拉帶扯遇到騎自行車的順勢抱起，以自己的身體迎接或許到來的碰撞。
即便這樣還是百密一疏，淘氣讓我又一次遭罪。
三四歲的時候，父親的勞動工具由架子車換成三輪車，這個非機動車的機械性讓許多少兒蠢蠢欲動，父親視三輪車為吃飯的 “碗”，因此看管非常嚴(yán)密，我喜好就另當(dāng)別論。一天，父親中午回家吃飯，把三輪車照常放在小巷最里邊并上了鎖，我屁顛屁顛的迎了上去，父親抱起我親了下就回去吃飯。我蹲在車前玩鏈條，手把腳蹬向后空轉(zhuǎn)，一圈二圈三圈…… 轉(zhuǎn)著轉(zhuǎn)著看到鏈盤齒，于是用由右手去摸，左手不停的瞎轉(zhuǎn)著，一不小心向前轉(zhuǎn)動把右手食指、中指、無名指三根指頭夾進鏈條，鋼鐵與肉相夾就像雞蛋碰石頭，血一下子冒了出來，我忍不住大哭起來……
父親放下剛端起的飯碗，騎三輪車把我送到東新街小醫(yī)院，做了 X 光透視，右手無名指骨頭雖未斷裂，但在嚴(yán)重的擠壓下已發(fā)生變形，這根手指的指甲從此形成三個面，就像一面廠房屋頂?shù)奈⒖s，翻開手對比顯然比其他指頭胖，指甲翹起的地方常常劃破身體，它不在光滑，成為我的隱隱之痛。
我童年所遭受病痛，大多與現(xiàn)實社會有關(guān)。比如以前人們說某某某很壞，會用 “頭上長瘡，腳下流膿” 來形容，我在上學(xué)前曾經(jīng)有過 “頭上長瘡，腳下流膿” 的經(jīng)歷，今天看來知道是體內(nèi)某種微量元素不足所致，有次還得了中耳炎，至今左耳聽力欠佳。許多身體疾患在那個時候大多不被重視，缺吃少穿誰知道微量元素是啥！
我的身體先天不足，后天也未補上，瘦小一直成為我的代名詞。在旁人一再說我臉色黃，有黃疸型肝炎的嫌疑后，媽媽多次帶我去看病，每此血檢都無異樣，她一直很差異。身體弱不代表沒有斗志，淘氣隨著年齡在一天天增長。
記得上學(xué)前經(jīng)常往興慶公園、兒童公園、蓮湖公園、革命公園跑，在興慶公園經(jīng)�？慈送滇烎~，來回都是一路地蹦，把沿途大新巷的大槐樹、紅光電影院、小東門一線走的倍熟。當(dāng)時新城區(qū)環(huán)衛(wèi)所在化育巷中間路東（現(xiàn)永興坊西門），環(huán)衛(wèi)所有一項職能是管理轄區(qū)公廁（當(dāng)時是旱廁）糞便，糞便處理有專業(yè) “擔(dān)糞隊” 承擔(dān)，不許農(nóng)民私自淘拉，如果被發(fā)現(xiàn)就會扣下糞車。
那次，我和小伙伴從興慶公園回來，時值盛夏滿口生煙，走著走著到了化育巷，就看見一個拉糞車去了牲口，整個車廂架在路邊，圓形的大糞桶的后邊有一個暖瓶粗的塞子，于是生發(fā)了好奇心�；锇閱�，這里裝著什么？我說：當(dāng)然是大糞了。他說不見得，隨后說，只有把這個塞子打開才知道是不是空的，于是我們決定試試。我倆兩只腳一起用力去踹塞子，一下、兩下、三下，“嘩啦……” 一聲蓬勃洶涌的大糞撲面而來，躲之不及大糞濺了一條褲腿。此刻也顧不上這些只有撒腿逃跑……
那車大糞只用一會時間就流滿街道，讓化育巷奇丑無比；我們雖然逃出追索，但滿身糞便只好在自來水站沖洗；濕漉漉回家迎接的是一頓暴風(fēng)雨般的皮肉交響。母親高舉著掃把，嘴里喊著：“你咋這么淘氣，不知道干凈腌臜呢！”
直到成年后我才知道自己有一顆探索的心，不管什么只要感覺神秘就想探秘，遇到障礙就想翻過去。少年時期因此給我?guī)淼膫锤映镣础?/strong>
十歲左右上小學(xué)三年級，那時課程簡單作業(yè)少，寫完作業(yè)蹦彈球、摔四角、騎馬打仗等游戲已經(jīng)乏味，總想玩些刺激的。平民二所有家紙箱廠，常常把膠水桶（汽油桶）碼放在小學(xué)門外的東三路上，于是成了我們在 “梅花樁” 上捉迷藏的地方。伙伴們一個追一個，都在桶上跳來跳去，個高的遇到兩桶間隙大一下子跳過去，像我這般小個的，跳不過去就被捉住，不想被捉就黑著頭跳。
那次，我就遇到這樣問題，不想被捉奮起一越，結(jié)果一條腿上一條腿下，正好磕著了 “小祖宗”，這下開鍋了。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爬起來，疼痛實在難忍，捂著褲襠大嚷 “疼死我了，疼死我了……” 惹得大家哄堂大笑，好在磕的不重，不然非得斷子絕孫！
這么大的傷痛過后依然我行我素，母親說我 “好了瘡疤忘了疼！” 我想這或許是成長的煩惱。
到了五年級，我的 “匪” 無以復(fù)加，變本加厲，現(xiàn)在想起來也是佩服少時的膽量。
那時工廠搞技術(shù)革新，一些革新起汽車應(yīng)運而生，三輪、四輪比解放小一號，但馬力大速度快，我們小巷保安的父親和國瑞的哥哥都開這種車。那時候汽車少，能夠看見摸摸都很滿足，再別說坐坐了。懵懂少年想坐，只要一條路——扒車。
于是伙同同學(xué)門在尚德路五路口等，一般過紅燈車輛會減速，即便綠燈加速也需要提速過程，扒車就在此時。那段時間全忠、國強常常炫耀今天扒了幾次，惹得我們躍躍欲試，于是跟著去扒車。
按照院里哥哥門的邏輯，扒車最練膽，可以看出你是不是男人，而且只要扒三次就練成了。我那次中規(guī)中矩，同時扒車的三個人，他們比我有經(jīng)驗，扒上后司機甩車、急剎，被告知 “別下！” 直到遇到紅燈司機不得停車才悠然下車，瞅著司機一幅勝利者的姿態(tài)。
第二次是我和另一個同學(xué)，我倆經(jīng)驗都不足，從五路口扒上車后，司機一路狂奔，同學(xué)膽怯松了手摔了下去，我也被風(fēng)馳電掣的速度震懾住了，左等右等不見紅燈，索性鋌而走險滾下來。結(jié)果是左臂擦傷，門牙被磕調(diào)半顆，說話開始漏風(fēng)。父母整天忙于工作，只看到了臂上的明傷，抹了紫藥水了事，但門牙的縫隙越發(fā)大了。
一次在八仙庵一個算卦的說我這輩子存不下錢，都被門牙這條縫漏掉了，我百思不得其解，如果不去扒那趟車會怎樣呢？
我們感恩當(dāng)下這個時代，所有的孩子再不會像我們一般去做骯臟、危險、沒有任何意義的事，因為他們有讀不完的書，玩不盡的游戲，以及兩代數(shù)人呵護安全保障，但有一點他們抗擊打能力太差了，獨立作業(yè)（事）能力也很不足，與之相比我的痛也是值得的。
長安君曰：布萊爾說：兒童的天真和老人的理智是兩個季節(jié)所結(jié)的果實。我兒時結(jié)了淘氣果，成年后結(jié)了沉穩(wěn)果，一靜一動仿佛是兩個人。小院里寇叔說：每個家長都想讓自己孩子成才，有正才，有歪才，正才歪才都是才。對于我來說，正視自己的匪氣，挖掘自己的才氣，歪打正著總有意外收獲，你說呢。
（本文漫畫圖片作者：宋黎明；最后二張來自網(wǎng)絡(luò)，在此致謝！） |
